其次是金融危机。1971年，尼克松宣布美元贬值并且停止美元兑换黄金，布雷顿森林体系开始崩溃，美元一统天下的霸权地位发生动摇。如今，欧元持续走强，日元国际化的地位也在加强，美元崩溃的传闻再度风声水起。
随后是石油危机。1973年10月阿拉伯产油国以石油为武器报复西方国家对以色列的庇护，油价翻了4倍，引发战后西方世界最大规模的经济危机。如今，纽约商品交易所的石油期货价格从2003年的38美元上升到120美元以上，也已经翻了3倍。
最后是国际力量的多极化。在20世纪60－70年代是西方阵营内部的分化，西德与日本经济崛起，法国发展迅猛，欧洲一体化进程加速。如今是主要来自非西方世界的挑战，所谓“金砖四国”等新兴经济体的蓬勃发展，地区的一体化撕裂了多哈回合进程，还有来自伊朗和伊斯兰世界的挑战。
如果以1973年作为上一场危机的标志时间，那么在1945年后形成的美国在西方阵营一家独大的霸权地位持续了26年。而今天距离美国著名新保守派作家查尔斯．克劳塞默发出“单极时刻”口号仅仅过去17年，美国对外关系委员会主席理查德．哈斯就公开宣布：“美国的单极时代终结了。”
在今年5－6月号的《外交》杂志上，哈斯认为：“尽管还没有出现大国对抗的局面，单极已经结束了。”这首先是因为新兴大国的历史性的崛起，具有越来越大的地区和全球的影响力。其次是因为美国的政策在加速其他大国崛起的同时，不断削弱自己的力量。最后是全球化的力量削弱了国家的控制力、加强了非国家行为体的能力，单极时代之后的世界将迎来一个“无极的时代”。
哈斯的这些文字让我立刻联想到了一位年轻中国学者的洞见：“美国是全球化时代的神话，美国的神话也必将终结于全球化时代。”2003年5月19日，那个时候布什刚刚风光无限地乘坐一架军用战斗机降落在航空母舰上，他宣布：“伊拉克战争的主要战事结束”，全世界都在为隐约可见的“新美利坚帝国”而惊悚不安，而王义桅博士在一篇短文中尖锐地指出：“美国勤于征战四方，炫耀武力，许多国家民众是在谴责美国霸权的同时不自觉又神话之，其实是一种弱者、受害者的心态在作怪……美国是被我们自己神话的！”
这个论断在五年前的确有些“惊世骇俗”，即便如我这样的同辈之人也感觉有些疑惑。而在刚刚出版的《被神话的美国》（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年5月版）一书中，王义桅博士点破了美国霸权的两大秘密：基于美国万能、自由开放基础上的美元信用神话，以及美国标准的自由、民主、价值观、文化及其话语权。美元霸权让全世界成为美国经济的人质，不得不接受美国输出的通胀，交纳美国的铸币税，同时，还蛊惑人们追逐华尔街制造的一个又一个华丽的泡沫。美国标准的自由民主价值观及其话语权让世界各国不断为美国的霸权外交背书，容忍美国不断践踏国际关系基本行为准则的行径，甚至让某些精英人士总是怀疑自己国家的政体合法性。
美国正经历着一场严重的危机，从哈斯的文章中可以读出美国战略精英人士的焦虑，然而依然读不出实质性的反思。哈斯认为在“无极时代”，美国依然是最强大的国家，只要把美国的对外战略调向多边主义，美国可以成为“不那么孤独的超级大国”。而王义桅更加深刻地指出，美国神话的终结不在于外部世界的挑战，而在于内部虚幻的自大，因此，美国的出路只有一条：“恺撒的归恺撒，上帝的归上帝；把美国归为美国。”▲
（作者是北京大学国际战略研究中心副教授。）